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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朴茶寮

凡是茶人,身上都有一种素清清的茶气。龢樸茶嶚的茶主人叶先生就是这样。今天去和朴茶寮,因是茶虫爬上来了,也因“茶寮”两字。汉字真真是种很神奇的文字,很多字,它与生俱来就带有一种气息,一种气场。就像“幽”,有着花的芳香;就像缠绵,有千丝万缕的情谊。茶寮酒肆,读着就感觉有一股清气袭来,一种让人迷的不行的酒香和茶香。所以,茶寮,谐音,茶疗。煮茶疗饥,也是极清美的事。和朴两个字,也很有意思。我虽不知道茶主意欲何在,但读到这两个字的时候,我就突然想起了葛洪的《抱朴子》。也许,这两者之间,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,但我想见素抱朴之意应该还是有的。这点,我相信茶主叶先生。就凭他也喜欢陈眉公的《小窗幽记》。和朴茶寮地处钟楼古巷,是我想像中的样子,和古巷的气质很搭。门面不大,暗沉色的黑漆门,看着有种小家别院的感觉。“和朴茶寮”四个字就镌刻在門楣上,是小篆,这就让他更有了一味古意,有了种陈年老茶的香。轻叩门环,不敢大声语,恐惊里面沉睡的老茶以及那些有了岁月年代的茶器。门开了,开门的是个女孩子,清秀的紧,一脸素气,像一款上好的新鲜乌龙。“……见客人来,铲袜金钗溜。和羞走,倚门回首,却把青梅嗅。”不自觉地,就想起了这句词。青梅一样的年龄,海棠一样的季节。那么,这里的茶,一定也是柔绵,清婉的。沿着一款小石子路,没几步就到里屋了。屋子里,炉上,早已煮着一壶茶,煮茶的器皿是我喜欢的那种粗陶。那叫茶皂素的白沬在炉温的推动下,不断地向上泛着,弄得整屋子的茶香。这定然是在煮老白茶了。这是我和叶先生之前约好的。和叶先生的认识,应该有几年了。借用叶先生的话说,我们认识已经两百年了,只是一直没有见过面。叶先生正在一边煮着茶,一边插着花。见我们到来,便停下手中的活,为我们倒茶。浓郁的老白茶在空气中散发着温温的度,和淡淡的香,很静笃,也很喜悦。平时喝茶,我一般是先泡着喝的,过几泡后才会倒进陶罐里煮。今天叶先生为了我们的到来,直接煮了茶。因此茶刚入口的时候,味有些重,有些烈,有些嚣张,有种凌驾于茶气之上的东西翻滚在味蕾上。叶先生解释说,直接煮的老白茶就是这样的,就像咖啡,虽然没有加奶加糖,但这才是真正的茶味。叶先生很健谈。我一直在听,听他说茶文化,听他的人生传奇。看得出,他是个对生活有温度的人,知识涉猎面也广。看他自信的脸,我有些好奇,这么一个开武术馆,曾经出自保镖的“武夫”,对文人的琴棋书画诗酒花,竟也能做都得这么好吗?一会儿,茶喝润了,嘴里渐渐开始回甘,喉韵也浓重起来。交谈中,叶先生知我喜欢一些陶瓷器,便带着我看了他收藏的物件,基本是宋元清的东西,这些东西古朴、粗拙,端在架子上,威仪棣棣,凛然稳重。叶先生一件一件地介绍着,每介绍一件,都从架上拿下,递到我手上,我有些战兢,我怕惊扰了它们,怕惊扰了一段安静的时光。看着这些低调而质朴的杯盏,器皿,我嗅到了岁月的湿气与绿意。我看到生活美学中残缺、原始、颓废所衍生出来的气质。叶先生在聊到这些物件的时候,比先前聊茶还兴奋,言语间满是骄傲,非常少年。他说,这些物件都是他早年收获的,当时大家还不太懂……这种骄傲我在别处,别的人身上也遇到过,是谁呢?对,那个玩木头的江,那个研于篆刻的陈,那个潜行于画的徐,他们身上都有同一种特质,叫做懂。因为懂得,所以慈悲。一个人对事物的率真,真真是可以彰显一个人的心性的。时光行走在茶色中,一定是最快最没有痕迹的。当我们再次回到茶桌旁,茶已经换了一种姿态了,变得和煦谦逊起来。颜色不再与刚才那样郁,味道也清和了许多,香气也更素淡了。屋旁风中晃动的竹影投在杯中,更增添了白茶的清凉意。叶先生说,这才真是煮出来了。茶和人是一样的。只有到了中年,才更懂得把持,才更有茶味。这是一个时光发酵和淬炼的过程,是一个蝶化的过程。年少的张狂和恣意,都已风烟俱净,化为一颗低温的心,洇出一口幽独的茶气。我想,叶先生与他的茶路,便是如此吧。临走。叶先生送了白茶,说茶不算好,好茶要过一段时间才有。我没有拒绝,和朴茶寮的茶一定是好茶。因为它叫“和朴”,又叫“茶寮”,还有一个叶先生这样的茶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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