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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海无悲喜

梦海无悲喜一水波盈盈,月光如匹。雄伟庄严的海底王城早已空无一人,昔日繁华热闹的光景不在,如今空荡寂静得仿佛连时光都睡着了。“无事不登三宝殿。大祭司不好好呆在族里为新王的登基大典做准备,跑到我这已经过时的旧王面前来却是为何?”铺了一地的流金砂温暖奢华,血珊瑚在王座旁妖娆舒卷,古朴威严的王座上红衣女子玉手支着额头,神态散漫。王座下方大祭司低眉敛目而立,仿佛未曾察觉女子话语中清浅的讥讽,语气恭敬一往如常:“回王上,臣夜观星象,发现我族王者之星紫光黯淡,周遭凶光大盛。连卜十二卦春城之行,卦卦险象迭生,十死……无生。”“哦?”赤冶伸手接住一束月光在指尖把玩,新王尚未登基,她也不是被罢免的旧王,不过是厌倦了这沉重血腥的担子,最后的日子想好好为自己活一次罢了。所以这老头还叫她王上也并没有什么错,这王者之星指的也自然是她。她出神地看着在指尖调皮流转的晶莹月光,漫不经心地道:“所以呢?”“臣恳请王上放弃此次春城之行,返回祖地祈求先祖庇佑。”返回祖地祈求先祖庇佑?呵,若是祈求先祖有用,那这千年来便不会……赤冶轻摇螓首,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,却对大祭司的话不予理会,只似笑非笑地问道:“他让你过来的?”大祭司沉默不语,自千年前那场大战之后,王上便对她的父王也就是上一任王赤祁凛若冰霜,原本至亲的骨肉亲情如今却形同陌路,没有一丝温情可言。他这时候若说是奉赤祁之命前来,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?“哼!族里能使唤得动你的就他和本王两个人而已,沉默有用吗?”没用……大祭司在心里答到。那便说句好话吧。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慢吞吞地抬起头,神态恭敬道:“王上英明。”赤冶微微眯起凤眸,手里温润的月光陡然锋利起来。这老头子越来越讨人厌了,真想拆了他那把老骨头!不过……这老头子的身子骨自大战后还未恢复,要是把他骨头拆了没个几百年怕是不能爬起来干活儿了,下一任大祭司又还未出师……啧啧,赤冶揉揉额头,这种看人不爽又只能任他蹦哒的感觉可真糟心。算了,眼不见为净吧。掌心的月光重新变得温润起来,赤冶挥挥衣袖:“行了,本王知道了,你回去吧。”“请王上与老臣一起返回祖地。”掌心的月光极速旋转起来,转到极致时如玉的手掌狠狠一握:“这样的月光,本就不该存在于梦海海底。”宛如琉璃破碎的声音响起,只见原本温润无形的月光化为无数只利箭迸射向四面八方,大祭司束发的玉冠破碎在地,雪白的发丝垂下掩住了他苍老震惊的面容:“化虚为实!”化虚为实,即将虚无化为实体,或将事实化为虚无,精灵族之王年满万岁时方可练成,威能逆天却不可多用。赤冶从高高的王座上走下,一步步踱向宫殿大门,大红衣摆上栩栩如生的凤尾花在身后迤逦一地:“若是此行九死一生,那便是赤冶命中合该有此一劫。若是……十死无生,那必定是千年前的故人前来讨债了,还了……也好。”二但赤冶未曾料到,他们之间的重逢会来得那样快。来到春城时正值凡世三月,漫山遍野的春花渐次苏醒,湛湛晴空下姹紫嫣红,一派妖娆繁盛之态。而春城尤以桃花为最,满城桃花灼灼,春风过处,落英缤纷。“不知贵客驾临,未尽地主之谊,是青若失责了。”陌上人如玉,公子世无双。一身青衣的温润男子穿过千年的时间与空间闯入眼帘,眉目俊朗一如当初。杯中滚烫的茶水倾洒在玉白的掌心,赤冶对他的话仿若未闻,只低头出神地看着渐渐泛红的掌心,痛感真实清晰,她轻声呢喃道:“这次,总该不是梦了吧……”千年来出入各种生死险地,以命搏命游走于生死之间练就的淡定薄凉将她死死地定在座位上,她慢慢地抬起头,听见自己平稳冷静的声音:“我前脚刚到这春城茶馆要了一壶碧螺春,公子后脚就到了,消息很是灵通啊。”面前的青衣公子并未因她的出神而有丝毫不悦,面上依旧是温和有礼的笑容,作辑道:“春城民风淳朴,百姓与官府相处也甚是融洽,在下不才,已任春城县令三年。不过……”他抬起头看着眼前清冷高贵的女子,眼神认真平和:“青若斗胆一句:春城乃弹丸之地,怕是经不住游龙戏耍歇息。”眼前的女子不仅仅是美得惊人那么简单,首饰衣料也无需去看,单看她坐在那里不言不语,仅周身流露出的上位者气息就压得旁人噤若寒蝉,他便知道,此人并非等闲之辈,她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给这安逸弱小的春城带来变故。还是这样爱护自己的子民吗?那她呢?他亲口许诺和他的子民一样重要的她呢?看着眼前人未变的音容和陌生的眼神,她心里的愧疚和痛苦翻涌交织成一把钝刀,割得她浑身都轻轻颤抖起来,原来遗忘竟是这般诛心。她背负着他千千万万子民的血债日夜不得安眠,他却早已忘记相逢陌路。可若是记起……她垂下眼帘遮住满眼的悔恨,千年前的尸山血海犹在眼前,若是记起,他又该如何恨她?赤冶竭力平复着内心的情绪,伸手重新取过一只茶杯,动作平稳地斟满:“我不过云游四方一闲人,此次路过春城,见桃花开得甚好,便打算在这春城暂留一月。既然大人不放心,那便劳烦做个向导吧。”男子修长的手接过茶杯:“荣幸之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