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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毕淑敏的文章

毕淑敏:你是晴空的流云

毕淑敏:你是晴空的流云

“没见过非洲的人,就等于没有见过世界。”

关于非洲,你了解得可多?恕我问你几个小问题。

你可知道非洲的全名?

当我如此发问时,听到的朋友先是一愣,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——非洲不是就叫非洲吗?难道还有其他名字?

我说,亚洲的全名叫亚细亚,欧洲的全名叫欧罗巴。南美洲叫南亚美利加洲,北美洲叫北亚美利加洲。以此类推,非洲也应该有全名的。

朋友怔了一下,缓过神后说,那不一定。凡事皆有例外。比如南极洲,肯定没有另外的名称。你就别卖关子了,直接说吧。

看我固执决绝的样子,该人假装认真思忖后说,非洲的全名,莫不是“非常之洲”?

非洲的确可以称得上是非常之洲,但它的名字不是来自这个说法。我纠正道。那就真是不晓得了。请告诉我吧。朋友妥协。

在非洲度过了几十天,实在是走马观花,浅尝辄止。不过我的若干误解,渐渐地被澄清。愿把这些心得,与更多的人分享。好吧,地理概况暂且说到这儿,以后我找机会再卷土重来。现在坦诚交代我为什么要去非洲。

所有的旅行都是有前因后果的。那种所谓“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”,基本上都是对旅行的敷衍了事和不求甚解。

毕淑敏:失去四肢的泳者

毕淑敏:失去四肢的泳者

一位外国女孩,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——

举行残疾人运动会,报名的时候,来了一个失却了双腿的人,说他要参加游泳比赛。登记小姐很小心地问他在水里将怎样游,失却双腿的人说他会用双手游泳。

又来了一个失却了双臂的人,也要报名参加游泳比赛,小姐问他将如何游,失却双臂的人说他会用双腿游泳。

小姐刚给他们登记完了,来了一个既没有双腿也没有双臂,也就是说,整个失却了四肢的人,也要报名参加游泳比赛。小姐竭力镇静自己,小声问他将怎样游泳,那人笑嘻嘻地答道:“我将用耳朵游泳。”

他失却四肢的躯体好似圆滚滚的梭。由于长久的努力,他的耳朵大而强健,能十分灵活地扑动向前。下水试游,他如同一枚鱼雷出膛,速度比常人还快。于是,知道底细的人们暗暗传说,一个伟大的世界纪录即将诞生。

正式比赛那一天,人山人海。当失却四肢的人出现在跳台的时候,简直山呼海啸。发令枪响了,运动员嘭嘭入水。一道道白箭推进,浪花迸溅,竟令人一时看不清英雄的所在。比赛的结果出来了,冠军是失却双腿的人。季军是……英雄呢?没有人看到英雄在哪里,起码是在终点线的附近,找不着英雄独特的身姿。真奇怪,大家分明看到失却四肢的游泳者,跳进水里了啊!

毕淑敏:握紧你的右手

毕淑敏:握紧你的右手

常常见女孩郑重地平伸着自己的双手,仿佛托举着一条透明的哈达。看手相的人便说:男左女右。女孩把左手背在身后,把右手手掌对准湛蓝的天。

常常想:世上可真有命运这种东西?它是物质还是精神?难道说我们的一生都早早地被一种符咒规定,谁都无力更改?我们的手难道真是激光唱盘,所有的祸福都像音符微缩其中?

当我沮丧的时候,当我彷徨的时候,当我孤独寂寞悲凉的时候,我曾格外地相信命运,相信命运的不公平。

当我快乐的时候,当我幸福的时候,当我成功优越欣喜的时候,我格外地相信自己,相信只有耕耘才有收成。

渐渐地,我终于发现命运是我怯懦时的盾牌,当我叫嚷命运不公最响的时候,正是我预备逃遁的前奏。命运像一只筐,我把对自己的姑息、原谅以及所有的延宕都一股脑儿地塞进去。然后蒙一块宿命的轻纱。我背着它慢慢地向前走,心中有一份心安理得的坦然。

有时候也诧异自己的手。手心叶脉般的纹路还是那样琐细,但这只手做过的事情,却已有了几番变迁。

毕淑敏:像烟灰一样松散

毕淑敏:像烟灰一样松散

近年结识了一位警察朋友 ,好枪法。不单单在射击场上百发百中,更在解救人质的现场,次次百步穿杨。当然了,这个“杨”不是杨树的杨,而是匪徒的代称。

我向他请教射击的要领。他说,很简单,就是极端的平静。我说这个要领所有打枪的人都知道,可是做不到。他说,记住,你要像烟灰一样松散。只有放松,全部潜在的能量才会释放出来,协同你达到完美 。

他的话我似懂非懂,但从此我开始注意以前忽略了的烟灰。烟灰,尤其是那些优质香烟燃烧后的烟灰,非常松散,几乎没有重量和形状,真一个大象无形。它们懒洋洋地趴在那里,好像在冬眠。其实,在烟灰的内部,栖息着高度警觉和机敏的鸟群,任何一阵微风掠过,哪怕只是极轻微的叹息,它们都会不失时机地腾空而起驭风而行。它们的力量来自放松,来自一种飘扬的本能。

毕淑敏:孩子,我为什么打你

毕淑敏:孩子,我为什么打你

有一天与朋友聊天,我说,就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当红卫兵,我也没打过人。我还说,我这一辈子,从没打过人……你突然插嘴说:妈妈,你经常打一个人,那就是我……那一瞬屋里很静很静。那一天我继续同客人谈了很多的话,但所有的话都心不在焉。孩子,你那固执的一问,仿佛爬山虎无数细小的卷须,攀满我的整个心灵。面对你纯正的眼睛,我要承认:在这个世界上,我只打过一个人。不是偶然,而是经常,不是轻描淡写,而是刻骨铭心。这个人就是你。

在你最小最小的时候,我不曾打你。你那么幼嫩,好像一粒包在荚中的青豌豆。我生怕任何一点儿轻微地碰撞,将你稚弱的生命擦伤。我为你无日无夜地操劳,无怨无悔。面对你熟睡中像合欢一样静谧的额头,我向上苍发誓:我要尽一个母亲所有的力量保护你,直到我从这颗星球上离开的那一天。

你像竹笋一样开始长大。你开始淘气,开始恶作剧……对你摔破的盆碗、拆毁的玩具、遗失的钱币、污脏的衣着……我都不曾打过你。我想这对于一个正常而活泼的儿童,都像走路会跌跤一样应该原谅。

毕淑敏:匣子里的水牛

毕淑敏:匣子里的水牛

爷爷是个纸匠,据说会扎纸人纸马纸牛纸屋。可惜我没见过。我只见过爷爷用花纸糊的盒子,说是给我盛针线。那年我六岁。

“哪有那么多针线可盛!她们这茬孩子,钉个扣子都扎手。爹,您就歇着吧!”妈妈说。

纸盒子很漂亮,散发着米面的清香。那是妈妈自己打的浆子,说是比街上的胶水熨贴。

我所有的针线只把盒子底铺了浅浅一层,使用它们做彩色的褥子,眼睛会动的洋娃蛙躺在上面,纸盒就成为一架摇篮。

“爷爷,再扎一个么!”

“扎个什么呢?”爷爷擅着手,好像有许多无形的纸在怀抱中。

“扎什么都好。”小孩生怕大人变卦时,便很通融。

“扎个桥吧,人死了以后,活着时候用过的水,就会哗啦啦像海潮似地淌过来,没有纸桥,你怎么过去呢?”爷爷思忖着,眯缝着眼睛似乎怕那滔天涌来的苦水打湿了灰白的睫毛。

“马桶里用过的水,也会一起涌来么?”我想这是极恐惧的事情。

爷爷哗了一口唾沫:“怎么会想到那去!当然也要涌来的。”

妈妈拿着拖把走过来,好像她早预算到爷爷会在这时吐痰。

妈妈去涮拖把,我催爷爷快扎:“你那个桥是多少孔的?”

爸爸走进来,他真不愧是军人,前因后果都不知,就准确地说:“这是迷信!”

毕淑敏:翡翠菩提

毕淑敏:翡翠菩提

在南亚某国王宫,供着一块美丽的翡翠菩提叶。它晶莹剔透,翠绿欲滴,没有丝毫杂质。最为奇特的是,在这块菩提叶中,可见到清晰的脉络,丝丝缕缕渗透叶心,与真叶毫无二致。阴天时,若把它挂在御花园的树上,任你火眼金睛,也找不到翡翠的踪影。不过别急,只要太阳一闪,你就立刻能发现它。它倾泻出的莹莹碧光,把树荫全部染绿。

翡翠菩提有一段故事。

一户贫苦山民,靠种菠萝为生。父亲对儿子莫罕说,祖上赶过马帮,到北方贩卖杂货。一次返程的时候,因为马背两边的分量不均,老祖爷就随手拣了一块石头,压在驮篓的一边。回来后,有人识货,说那石头原是一块翡翠,卖了个好价钱,祖爷才娶了祖奶,有了咱这一支人。

莫罕说,我要到北方去寻翡翠。

老父说,多少人都去找过翡翠。空手而归算好的,数不清的人死在了路上。

莫罕说,找不到翡翠,我不回来见您。

莫罕攀过无数大山,趟过无数红水河,终于找到了一座山。山主说,山洞里可能藏有翡翠,你给我挖矿石,干得好,年底我付给你一块矿石做工钱。

莫罕说,矿石就是翡翠吗?

山主说,小伙子,那就看你的运气了。矿石被一层砂皮包着,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的是什么,挖翡翠是要赌的。挖宝的人挤破了头,如果不干,你就滚下山吧。

毕淑敏:君子于役

毕淑敏:君子于役

丁宁在睡梦中被一阵山崩地裂般的震动惊醒。

四周象墨斗鱼肚子一样黑暗,完全辨别不出声音出自何方。

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发生了战争。对于军人这是对一切意外声响最合情理的解释。尽管她是医生,还是女人。

她迅速地从床上跳到地下,披上了衣服。她神经健康、五官端正,刚才绝不是幻觉,她现在还能感到剧烈音响过后的那种空气的震荡。

她下意识地拉了一下灯线。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熟悉而使人心里略为安宁。灯泡却执拗地保持黑暗。丁宁匆忙之中忘了,昆仑高原师留守处没有长明电,每天晚上由柴油发电机供电一小时。

没有声音和光线的暗夜,太使人恐惧了,

也许应该打开门去看看?也许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?

丁宁不敢。坚实的门和窗户给她以稳定的安全感,谁知道外面潜伏着什么危险。

她住在这套房屋,是一套“凶宅”。

“你知道,全留守处,不,全高原师就没有一个女人,你说说我把你安排在哪儿住吧!”在她到达这里的第一个晚上,留守处的麻处长措手不及地望着她。

在经历了七天搓板路的颠簸之后,丁宁有气无力地用最后一口气没好气地说:“既然没有一个女人,还要我这个妇产科医生干什么?!没地方住,把我退回军医大学去好了!”

毕淑敏:教授的戒指

毕淑敏:教授的戒指

“屈侠,你的陶教授挺怪。明明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夫人,为什么还要把戒指戴到中指上?”朱提说。

“戴中指上怎么啦?又不是往卖身契上按手印,还非得用二拇哥。你不是也戴在中指上了?街上偶然碰上,我敢说你连教授脸上的老人癍都没看清,就注意到了戒指,还有如花似王……女人啊,真是女人!”屈侠装作感慨地说。恋人吵架斗嘴,是感情最好的粘合剂。

“喂!屈侠,你是真傻还是跟着教授做学问做傻的?戴在中指是待字闺中的表示,已婚的人是要戴在无名指上的,你知道不知道!亏我晓得你们教授的底细,要不然还以为他在施放求偶信息呢!”

“朱提,不许你信口开河。”屈侠正色道,“教授是医界圣手,是我非常尊崇的导师。你若成为我的妻子,就要恭恭敬敬地对待我的老师。就连他那位美丽的夫人,你也要尊称她为师娘。不可造次。”

“屈侠,现在是什么时辰?”朱提问。

“二十一世纪的xx年五月十日的下午五时十分。”

“噢。你还蛮清楚的。那为什么还要用一个世纪以前的老古董要求我?”朱提撇嘴。

“不是老古董,是国粹。古老传统美德。你知道陶教授那双手,挽救过多少人的生命!”

“我们不要每次约会都谈你的教授好不好?”朱提娇媚地说,“屈侠,说点富有诗意的话嘛!”

毕淑敏:约翰的微笑

毕淑敏:约翰的微笑

早上出发去芝加哥,我和安妮打算先乘坐当地志愿者的车,一个半小时之后到达罗克福德车站,然后从那里乘坐大巴,直抵芝加哥。

早起收拾行囊,在岳拉娜老奶奶家吃了早饭,我们坐等司机到来。

几天前,从罗克福德车站来到这个小镇时,是一对中年夫妇接站。丈夫叫鲍比,负责开车,妻子叫玛丽安。一路上,玛丽安尽管面容疲惫但很健谈。我说:“你看起来很疲惫,还到车站迎接我们,非常感谢。”

玛丽安说:“疲劳感来自我的母亲,她患老年痴呆症14年,前不久刚去世。我是一名家庭主妇,这么多年都是我服侍她的。照料母亲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,现在她离开了,我一下子不知道干什么好了。”还没等我插话,她又说:“你猜,我选择了以怎样的方式悼念母亲?”

我问:“你是要为母亲写一本书吗?”玛丽安说:“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写书的,我的办法是竞选议员。”竞选议员?这可比写书难多了,我不由得对玛丽安刮目相看。看不出这位普通的美国妇女有什么叱咤风云的本领,她居然像讨论晚餐的豌豆放不放胡椒粉那样,提出了自己的梦想。

玛丽安沉浸在对自己未来的设想中:“我要向大家呼吁,给我们的老年人更多的爱和财政拨款,服侍老人不但是子女的义务,更是全社会代价高昂的工作。为此,我到处游说……”

我插嘴:“结果怎么样?”